口的,有堂中侍者按时去周边捡回的。这些孩子中,基本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身患残疾或者父母无力养活的,一类是想要男儿偏生女,如此被丢弃的。
&esp;&esp;是故堂中女婴甚多,女帝在择选的时候便将大部分的目光都盯在了女孩身上,进行考量。
&esp;&esp;是故细想,我也极有可能是哪户人家想要儿郎,却让他们失望的那个。
&esp;&esp;世人当难以想象,他们大多数所厌弃不喜的,偏是那个女儿身的九五之尊看重的。
&esp;&esp;文烈女帝所行多悖常理。
&esp;&esp;譬如,按照我这般身世,当永远隐瞒,不让我知。
&esp;&esp;但她却告诉了我。
&esp;&esp;我幼时不曾多想,直到景泰廿九年,她让荣嘉长公主知晓了其生母陈氏同她的种种恩怨,我忍不住问,“左右那老妪大限将至,君母何必要让姨母知晓,徒增她与您离心的风险?”
&esp;&esp;她道,“那我们如何保证除老妪外再无旁人知晓?纵无旁人知晓,焉知你姨母自己心中不疑不惑?还不如让她晓得,摊开说明了,彼此安心。”
&esp;&esp;我便是在那个时候悟到她当初对我坦白真相的意义。
&esp;&esp;是啊,纵使我的身世只有她与夷安长公主晓得,但是待我长大,我会不会好奇我生父何人?如此,会不会去查闻鹤堂的档案?若是闻鹤堂档案有疑,我会不会再有旁的念想?我又会不会因为心中存疑不踏实,生出杂念,累伤旁人?譬如夷安长公主的后人,恐他们间尚有知情者?
&esp;&esp;人心难测,世事难料。
&esp;&esp;诚者,永远是最有力量的。
&esp;&esp;后来大了,执掌山河后,又有了更深的体悟。
&esp;&esp;实乃文烈女帝,那养我造我的女君,她太爱这社稷苍生了。
&esp;&esp;唯恐这天下多生动乱,便在自己能够掌控的时空中,尽可能地清除隐患。
&esp;&esp;而她实在是位善谋人心的帝王。
&esp;&esp;彼时同我讲了身世,便又问我忧不忧,怕不怕?
&esp;&esp;怕不怕有一天她觉得我不够好,便会不要我?她会在这育婴堂上百孩童中重择他人?
&esp;&esp;我那会才七岁,似懂非懂的年纪,多少是怕的。
&esp;&esp;甚至回去后在梦中惊醒,醒来看见她守在我榻边,持着帕子给我拭汗,端来茶水给我醒神。
&esp;&esp;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便上榻陪我聊天。
&esp;&esp;她说不要怕,如果我能完成一桩事,我便是大魏永远的公主。
&esp;&esp;我着急问她是什么?
&esp;&esp;她轻轻抚拍我胸口,似慈母哄稚子,柔声细语,“杀了执金吾。”
&esp;&esp;我又一次震惊。
&esp;&esp;执金吾方贻,不是她最宠信器重的臣子吗?
&esp;&esp;甚至有可能成为她的皇夫,枕边人!
&esp;&esp;世人都知,他们相识于微末,扶持走过长路。
&esp;&esp;她说,“来日,朕与你细细说。如今,你听话便可。”
&esp;&esp;我自然听话。
&esp;&esp;于是那年冬,我一箭射杀方贻。
&esp;&esp;史官如斯载:景泰廿一年末,靖明公主射杀执金吾方氏,除佞臣,清君侧,朝野俱惊,天下誉。
&esp;&esp;我听的懂这话,是说世人都在赞扬我。
&esp;&esp;我好高兴,完成了君母的任务,是大魏永远的公主了,不必再担心她会不要我。然当我将这样的话,雀跃着在只有彼此二人的寝殿说起的时候,她却眉眼冷淡地看着我,并不满意。
&esp;&esp;我静下声来,低垂头颅,紧咬唇瓣。
&esp;&esp;许久,屈膝跪在地上,向她认错。
&esp;&esp;她摇首,“朕不觉你有错,只是失望你不曾悟出此间道理。”
&esp;&esp;我再叩首,“儿臣这会悟了。君母不会不要我,因为您身子不好,没有太多时间再去培养新人。而儿臣也不该如此眼皮低浅,盯着区区公主位。公主算什么,儿臣是要承君母衣帛,袭大魏国祚,为储为君的。如此,方不负君母往昔教养栽培,不负君母今日呕心铺路。”
&esp;&esp;话毕,我没有听到她的话语,只在低垂的视线里,看见她向我伸出手,我将小手放入她掌心,抬眸见她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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