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萧遥和温行谈得有来有回,萧坦巴不得这人没看到他,转身就想回去,默念无数遍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外祖,您去哪儿啊!”
千钧一发之际裴洄的声音让一切喧闹停止,众人的眼神也都聚集了过来,包括那个承担了萧坦多年以来畏惧与惊恐、令萧坦看见就想敬而远之的绝对正派作风优良的温行。
萧坦僵硬地回过头去,头像多年没上油的门轴一般艰涩,满是不情愿,“哦,没什么,有个东西忘拿了。”
温行这边完全没察觉到萧坦的内心戏,“殊儿又中了丹毒,阿时说只有你能解。”
萧遥掀开车帘,温兰殊果然躺在里面,纹丝不动,胸膛的起伏也很细微,他爱怜地看了看温兰殊,马上上车将对方拦腰抱起下来,“嗯,接下来我会救子馥的。”
温兰殊枕着萧遥的肩膀,沉重心跳似乎能隔着衣领让怀中人感受到。碍于许多人都在,萧遥想先安置好温兰殊,再聊这些事,于是先去中军大帐旁边的一处营帐。
但是萧锷尾随着他们。
萧遥回过头来,“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萧锷说不清道不明,这些日子一直守在温兰殊身边的是他,束手无策只会祈祷上天的也只有他,萧锷发誓只要知道解药是什么他不管刀山火海都会去,可那解药为什么偏偏是兄长?
温兰殊睡得安然,依偎在萧遥怀中,和人高马大肩膀宽阔的萧遥相比,此时不免有些单薄孱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
萧锷期期艾艾半天,“对……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这又不是你能控制。”萧遥不明所以,“快回中军大帐,待会儿我要议事。”
萧遥不会明白弟弟道歉是为了另一件事,一个不该有的想法,一个早就该醒来的梦,一个无可奈何的遗憾。
萧锷目送萧遥走远,能从萧遥的肩膀旁看到温兰殊的发丝和额头。长长的乌发随风飘着,像极了萧锷心中飘渺不定的念想。他从囊袋里取出那一条金跳脱,最终还是大胆了一次,没有还给温兰殊。
萧遥是温兰殊的解药,他们之间的牵绊太深也太久远了,永远不可能有人涉足其中。萧锷更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萧遥偷亲的心上人,就是温兰殊。
萧锷最后看了一眼,等温兰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营帐门前,转身就朝来处走去。这几个月像梦一样,温兰殊说那是折磨,权当是折磨吧。
温兰殊不会知道,这将是萧锷往后余生里,最美好也最不需要算计的一段回忆。
开会
中军大帐内萧遥没在, 萧锷、权随珠、傅海吟、聂柯、聂松纷纷站着不敢吭声,甲胄齐备,严阵以待, 落针可闻。
萧坦接待着温行——其实说接待也不对,萧坦一直都觉得温行太过严肃,此时也无比局促, 不知道该不该斟茶, 也不明白自己斟茶的温度对不对, 反正就是进退维谷, 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要不问他们在幽州的经历?可是怎么问呢?怎么问才不显得冒犯?以往特别能说话的萧坦这会儿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甚至端茶盏的手都有点儿颤抖。
杯盏相碰咔咔响, 萧坦手抖得厉害, 温行笑着接过茶盏,算是中止了这无比尴尬的接风洗尘。温行的风度自不必说,能被明庄帝在济济一堂的中举进士中一眼看中,又出将入相, 多少年来光是雷厉风行就能威慑底下拉帮结派蝇营狗苟的臣子,可以说温行此人已经不简简单单是个人, 你可以不理解他、不懂他, 但只要看见这个人听见这个名字, 还是会本能畏惧。
温行率先开口打破寂静:“你们最近在魏博一带可还好?”
萧坦意识到自己该说点什么了:“嗯, 和晋阳保持联络, 裴公供应粮饷, 旷日持久也不在话下。”
此刻萧坦心里真的是有很多谜, 比如温行当初为啥出使后就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比如温行在幽州到底遭遇了什么竟然还能毫发无伤回来, 比如……
您是怎么接受我儿子和令郎……
萧坦心态够好,大局当前还忙里偷闲想这些。当初萧遥告诉自己和温兰殊情投意合此生相守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萧遥竟然喜欢男的,第二反应是——人家竟然看得上萧遥?!
温行不说话,看样子是要等萧遥回来一起议事,于是萧坦又偷看了温行一眼。
松下清风,爽朗清举,不苟言笑,瑰意琦行。
萧坦心虚得很。
“听阿时说,萧公之前在驿站救了晋王?”温行忽然问。
萧坦不敢邀功,微微颔首称是。温行难得露出微笑,“他能有今日,死里逃生,全赖诸位搭救。”
周围也都不敢说话,萧坦松了口气,看来不只是他怕温行啊!想当初温行执意改革吏治,那些个御史摩拳擦掌说这么改下去不行一定要弹劾,整个御史台几个人串通好了第二日朝会要给温行一点儿颜色看看,还带上了几个拾遗补阙。谁都没想到翌日上朝的时候众人看见温行一身朝服背挺得比松树还直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