肘子肉被他放在碟上,一张黄符丢上去,火光闪过,酱肘子滋滋地热腾起来,晶莹油花细密地泛出表皮,氤氲到荷叶上。
石头精:“……”
沈杞自从练出袖里乾坤,一向拿它当杂物箱使用,后来苏栗跳炉成剑,最恨的一件事便是从此吃不上好东西,他为了气苏栗,常常往袖里乾坤里丢食物,被惹生气了就从袖里乾坤里取吃食,一边吃一边看长剑气的转圈。
被气的多了,苏栗已经不大在乎了,每次他吃东西,就跑出去玩儿。
没料到这一招还能对石头精使,沈杞快活极了,从袖里乾坤里一件件往外掏吃食,海里游的,山里跑的,天上飞的,煎炸烹煮样样俱全,将身边摆了个满当当,挽起袖子开吃。
沈杞掰开蟹壳,边吃边讲解:“这是蟹,海里生的,白水切姜葱煮开,蘸橙泥姜醋十分鲜甜。”
石头精:“……”
沈杞拿起酒壶:“这是菊酒,米和菊花一起酿制,配蟹吃刚刚好。”
石头精:“……”
沈杞用竹筷夹起鱼肚:“这是稻香鱼,养在稻田里,吃稻花长大,少刺无腥,有稻花清香,这是糖醋做法,酸甜可口……”
剑鞘里的苏栗听沈杞一样样报菜名,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而石头精看这眯眼咀嚼鱼肉的不孝子孙,五十年里头一回觉得受了欺负。
受了欺负的石头精“哇”地一嗓子嚎出来,惊天动地地委屈:“山兄!”
白玉山正要说话,就听那小石头嚎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唤:“山兄,我要变人!我要吃这些东西!”
白玉山:“……你太小了。”
石头精:“我要变人!”
白玉山叹气:“就算变成人,你也太小了。”
石头精:“我要变人!”
白玉山:“真的太小了。”
石头精:“我要!变人!”
白玉山懒得再同他争论,凌空显出一只手来,掌心虚握,伸出食指,在翡翠石上轻轻一点。
翡翠石在空中闪着浅浅绿光,忽而光芒大盛,仿佛一张绿色的茧将它牢牢包裹,尔后绿茧弥散,一个奶娃娃从空中落下了地。
奶娃娃躺在竹桥上凌空蹬腿:“啊!”
白玉山说:“都说太小了。”
奶娃娃蹬也蹬不到地,无助地挥着两条胖胳膊骂人:“咿呀!”
白玉山“噗嗤”笑出了声。
奶娃娃:“咿呀呀!”
沈杞瞪眼望着那奶牙都没有长出来的小娃娃,觉得天地都他娘黑了。
石头精变成的小崽子白白的,胖胖的,似乎连骨头都是软软的,躺在竹桥上摆手蹬腿,朝天甩着鸟儿咿咿呀呀。
沈杞拱手道:“告辞!我要回去炼师兄!”
他抬手召回长剑,拔腿就跑。
躺在竹桥上的石头精终于找到嘴,光溜溜的牙床上蹦出一个字正腔圆的:“哈。”
五十年里第一次用人嘴说话,他用来发一个嘲讽满满的音。
已然跑下竹桥的沈杞一腿朝前一腿在后,上身前倾着,随着石头精一句“哈”被定在原地,脚下恰好是个烂泥窝。
石头精在竹桥上歪过头,看他奔逃又被定住的狼狈姿态,发出自己第二句人话,又是尾音悠长的一个音节:“呵。”
长剑重新飞出剑鞘,绕着沈杞转了一圈,又掉头望了望讽刺满满的白胖崽子,配合着“啧”了一声,算是表明态度。
石头精不打算放人,白玉山虽然不作声,但也用定身术表了态,长剑师兄还投了敌,沈杞觉得自己孤军奋战毫无胜算,只好歇了逃跑的心思,一块蓝布包袱系上自己脖子,将小崽子兜在包袱里,挂在胸前担起了育崽的责任。
石头精陡然变成人,先时还好奇十足地摆弄自己一身小骨头,摆来摆去哪块骨头都不听使唤,站不起身,走不了路,坐一坐都要东倒西歪,一不注意就将脚指头或手指头塞进了嘴,嘴里还尝不出味儿。
他觉得自己五十年好脾气都要绷不住了,十二分的心烦。
“人。”他窝在沈杞胸口的蓝布里,努力抬着脖子,支棱着沉甸甸的大脑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音:“烦。”
连舌头都不好使唤,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仿佛脑子发出的命令口舌收不到,讲快了就变成了叽里咕噜谁都听不懂的话。
沈杞深深叹了口气,隔着蓝布颠了颠他的屁股:“小祖宗,人类里你才满月,这个时候应该多睡觉。”
小祖宗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音:“会、大?”
“会。”长剑在一旁道:“小宝宝吃吃睡睡就长大了。”
五十岁的“小宝宝”想到自己连牙都没有,原本是为了吃东西才逼着山兄让自己变人,而今变了人,还是吃不到想吃的东西,一时悲从心来,垂着头不吱声。
长剑生而为人,还是人类里好美食一族,见他心情低落,自己心中也凄凄,于是安慰道:“你好好睡一觉,等牙长齐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