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不染跨进门,南昭走得飞快,嘴里吐字的速度和移速成正比:“左手边第一个是我房间,你没事别来,小道过去右拐是苏粹的木屋,他炼器容易给你炸伤,右边第一个盛自横的,他……你也没什么事可找他的。”
“还有最重要的,”南昭一个急刹转身,竖起一根食指道,“后面两间屋子住的姑娘家,不用我说你自己知道该离远点,尤其是背靠梧桐的那间。”
江不染喉咙里“嗯”一声,随南昭走到院落最里面。
“有什么缺的去找南神。”南昭开门和转身的动作几乎同一时间发生,“走了。”
江不染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不觉得有什么。
他先驻足扫视了屋子一圈,随后提步进门,顺手把剑搁在左边柜子上,清透的雪色剑身与檀木柜面相碰,响声清越,击起一小波尘灰。
江不染双指合拢,施了个净尘诀,点燃烛台,走到窗沿朝外望去。
夜色深沉浓厚,庭内不时传几声鱼尾拨水之音随风一并入耳,灯火阑珊中,右面窗户斜开了条缝。
江不染微微往后退了退。
一只遍布血痕的手从光里伸出,艰难将窗开得更大,温暖的光线淌进夜色,亮堂堂的。
接着就探出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她百无聊赖地仰头看星空,想撑住下巴却又碍于手上伤口药还未干,便衍生了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
江不染还记得他登上巫霞山所见的那幕,法力对抗迸出的光芒中,她的眼眸坚毅又明亮。
他便多看了几眼。
檐下的灵雀突然鸣叫一声振翅飞走,那边少女听见动静,转头朝他看过来。
她眼神不带情绪,毫无血色的面容在黑发衬托下更显苍白,叫人担心要是晚风再猛些,她就会被吹倒。
“小师妹!”一个黑衣少男从夜色中闯出,两只手都没闲着,大包小包都提满了,笑冲亮着的窗口喊道,“宵夜来啦。”
窗边少女闻声收回朝他望来的视线,折身回房,不一会儿就用手肘推门跨出来,迎接黑衣少年。
江不染的指节早已摸上窗棱,轻轻一推,发出“吱——”的一声。
转身,脑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女男低声谈话:
“你能吃这么多吗?”
“吃不完不还有师姐她们嘛,走,进屋。”
“啪。”窗关了。
祝凌云先跨进门槛,盛自横紧随其后,小心提溜着牛皮纸包,一脚踢高偏长的衣摆,大步踏过三级台阶,侧身一顶,将门扉掩上了。
“尝尝这个,”盛自横三下五除二拆开纸袋,递给她,“排队的人超级多,味道应该不错。”
祝凌云避开伤口,小心用指尖捏住,久久没有下嘴。
盛自横小狗歪头似的:“上次一起吃饭时我见你吃得挺欢,还以为你喜欢吃烤牛肉呢。”
没想到他心思还蛮细的。
“喜欢,”祝凌云回神一笑,“我什么都能吃,谢谢师兄。”
盛自横心里石头落地,眉目弯弯,跟着祝凌云一起吃起来。
夜风敲窗,混着窗外时不时传来的几声啁啾,一瞬间,把盛自横的思绪拽回了很多年前的冬夜。
注意到他微表情变化,祝凌云咽下嘴里食物,安静看着他,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姿态。
“小师妹,”盛自横边嚼边道,“想听我入宗那天的故事吗?”
祝凌云擦干净手,注视着盛自横发亮的赤色双瞳点头。
关于他的过去,她只知道他因为虚渊赤狐血脉而被空明界的绝大多数人排挤,好在有随心宗收留,才得以生存。
跟随盛自横不疾不徐的语调,祝凌云仿佛踏进了曾经的某段时空。
彼时新年将近,随心宗明灯十里,红光一直从山巅流淌至城郊,屋角树梢,到处都挂满了灯笼。
光明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黑影,宗门看守把他带到了议事殿。
那孩子身披一片看不出型的破烂短衣,被冻得连连哆嗦,话都捋不直,跪在殿中央道:“宗、宗主大人……我想入宗。”

